卡普斯/晏清

钢筋铁无差,勿问左右。
不止是一个故事和一对爱人,
还有我的身体和我的嘴唇。

绑画@温如酒

【人间至味24h 12:00】洋葱与小葱


  

*2k5清水短打,两小时摸鱼产出,对日本的各个情况都不了解所以肯定有bug

  

*很大一部分是本人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感受,没有在日本待过所以物价是用欧元换算的,不会做日料所以写的全是中餐,很多bug!顺带一提写到的菜我全都自己常做(骄傲脸)

  

*时间线是两个人刚搬出来同居的那段时间


————————————


  没有人生下来就会做饭,尽管的确有人天赋异禀。有的人光用微波炉就能炸厨房,也有人拿起瓶子就知道食盐的用量。伊弉冉一二三两边都不沾,他得对着食谱用勺子量酱油,腌鸡翅的时间被偷懒缩成十分钟——但是结果倒不赖,一样好味道。

  

  他——伊弉冉一二三,也只是刚刚开始做饭。和幼驯染搬来新宿,他决意以一种新的方式开启一种新的生活。大都市的夜晚总是闪着红啊绿啊的灯光,香槟淡金色的酒液点缀在纤细的脖颈上。灯光下的纸醉金迷间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里是一片繁华的好景象。可是迷醉的都市同时也是罪恶的街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金碧辉煌的牛郎店紧临着签约下海的风俗女,欲望和罪恶一同在肮脏的角落里生长。

  

  老实说,一二三不知道自己能否驾驭得了牛郎的工作,这里的潜规则和罪恶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但他带着一种悲壮的勇气想要开启一段雄心勃勃的冒险生活,去迎接一个崭新,独立的未来。

  

  独立的第一步是喂饱自己,和独步亲一起搬到新的出租屋里后他们立马就坐地铁去宜家。添置锅碗瓢盆事不宜迟,一百五十日元的菜刀套组,一千八百日元的平底锅,他们把宜家二层翻了个底朝天,才在被当成样本摆放的厨具套餐里翻出来一只一百日元带价签的木锅铲。

  

  适应新环境和新工作总是困难的。搞不清店里房屋结构的窘迫,不知道电车延误规律的窘迫,听不懂水管工方言的窘迫。窘迫,窘迫,其实身陷囹圄说起来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窘迫集合。可是新生活的一举一动都像踩着破碎的步子往橡胶的空间里挤进,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阻力处处掣肘。两个年轻人谁也不比谁更游刃有余,看一眼对方同样生涩的表情也只能硬着头皮张开口。

  

  观音坂念大学,伊弉冉工作。听起来是像模像样的成年人,可实际上肩膀单薄难以承重。刚拿起菜刀菜板的时候两个人面面相觑,观音坂不会给土豆削皮,伊弉冉对付不了从冷冻室里拿出来的肉。虽然信息时代网络已经足够发达,各家网站都不缺小白菜谱,但家里既没买洋葱也没留小葱,更没有料酒、糖、胡椒和橄榄油。从平底锅里扒拉出来的第一餐大概是番茄面,辅料只需要切姜剥蒜加上盐和酱油。在热油里炒出汁水的番茄的确鲜香,两个自以为的厨房天才一边洗碗一边扬言以后要做椰奶小方、红茶千层,还要把鸡翅包饭煎得金黄焦嫩。

  

  第一次煎鸡翅的时候搞砸了,明明表皮已经焦黑,内里却还有血在往外渗。伊弉冉才知道下锅前最好先焯水去腥,观音坂为开了六档火一叠声道歉。他俩默然无言,苦笑着把厨余装进垃圾袋里下楼。刚好那天伊弉冉撞见店里那道后门,付不起钱的女客为了心爱的牛郎签约下海,这才知道原来牛郎店和风俗屋从来不是两个概念。他翻遍裤兜掏出来等值的钱币,硬币叠在纸钞上叮当作响地被塞进老板的钱包。当晚他就被前辈客客气气地通知他不适合这里,请他另寻高就。一二三不服气,已经干了半个月的工资又去哪里了呢,他要给家里补点洋葱和小葱。老板最后还是没有见他,半个月的工资就像往海上打出一片浮沫。

  

  走下楼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月亮挂在梢头静默无言,路边的灯光像水洗过一样干净清澈。他们把垃圾袋系地紧紧实实,希望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失败的料理。两个人都选择性无视自欺欺人的实质,毕竟失败的人生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在乎。丢完垃圾谁也不想急着回去,小公园里砌着一圈砖,白天是精致漂亮的小喷泉,到了夜里就只是一潭寂静的死水。他俩蹲在池子边,路灯在稍远处,独步亲的脸和睫毛都看不清楚。红头发的青年把手伸进水里,冷得哆嗦。另一个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转过头来,眼神不明晰,灯光和月影都恍恍惚惚。

  

  他说:“一二三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勉强自己的时候也那样笑着,让我很难过。”

  

  “我在舀你的影子,一二三。”

  

  伊弉冉并没有流下泪来。他拿出方巾来给他的同学、朋友、同居人擦干手,把它虔诚地握在自己胸前。他喜欢的人靠过来,和他额头相抵,眼泪的温度,皮肤的温度,呼吸的温度在温觉感受器之间互相传递。

  

  “……好吗?”一二三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呢喃。对面没有回答,但是看不清眼神的夜里触感并不恍惚。冬天干燥的空气一片冰冷,可呼吸却是烈烈的。

  

  回家吧。独步说。一二三还哽咽着,带着哭腔说好。

  

  原来廉价的出租屋在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了家的概念,一起落脚的同学、朋友又变成了爱人。

  

  后来他们做了蛋包饭、葱油鸡、可乐鸡翅还有滑蛋虾仁,当然也做了椰奶小方跟红茶千层,但鸡翅包饭在两人一起去过一次骨后就发誓再也不碰了。他们开始从货架上拿第二便宜的黄油和酸奶,也开始从橱柜各色的瓶瓶罐罐里扒拉出来淡奶油、椰子油、花椒粉和孜然。

  

  做鸡翅要焯水去腥,盐要在出锅之前才能放。煮肉的锅里添水只能再加热的,煎肉放进锅里不能马上翻面。厨房里的细节多之又多,伊弉冉对数量开始产生一种令人钝痛的概念。焯水能够逼出血沫,加碘盐高温易挥发,热锅冷水会使肉类收缩,而煎在热油上的肉需要形成焦化层才不粘锅。锅碗瓢盆之间的守则大多时候都没有原因,尽管要去深究也算一门学问。但是做饭不是做科学,人们多数时候也只能过不求甚解的人生。

  

  回过神来伊弉冉已经在抱怨日元贬值,青提涨价,冰箱里的冰层又到了要清理的时候,还有当初不该买煎饼用的平底锅。当人开始自己喂饱自己时,生活的细节马上裹挟着大量的琐碎铺面而来。伊弉冉一二三的年纪既是学生又是成年人,急着要快点担上自己的责任,为他人遮风挡雨;但是走出校园食堂迈入家庭厨房后,人才能彻彻底底地意识到由无数平淡无奇堆叠起来的才是生活。

  

  当伊弉冉用宜家买的刀切生鱼片时,发现它已经钝得不行了。刀会钝,奶会坏,蜂蜜总是很快就用完。生命只在不断重复的循环里生生不息,任何一种留恋都没有办法永恒。独步亲,十万火急!一二三蹦到独步的身上叫嚷,快帮我重新买一把趁手的菜刀,至少八百日元的,要刷刷刷的那样!

  

  独步想把他扒拉下来,说你这样我怎么去啦,一二三装傻嘿嘿笑。磨蹭半天终于出门,独步问家里还少了什么要一起买回来的吗,他男朋友就像萨摩耶一样从厨房玄关里探出脑袋来大喊:

  

  “还有洋葱和小葱,明明上周才买了,日子过得真是快呀!”

  

  人没有办法一直活在宏大叙事里,没有办法一直活在深刻的箴言和朋友圈的社会时评跟哲学摘录里。生活不是冒险,波澜壮阔的史诗投射到个体身上也只不过是沙漏里漏下的一分一秒。食材除了洋葱和小葱还有其他品种,但如果要说人间的滋味是什么样,大概只有平淡无奇这一个答案。

  

END

评论(4)

热度(58)